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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3 第 63 章

63 第 63 章 (第1/2页)

到了黄昏时刻,事态发展大出意外。
  
  宝珠气血充沛,身强体壮,换上干衣在牛车里睡了个午觉就好了,参与玩儿水的三个人谁都没事,独独杨行简开始浑身发冷,头昏脑胀,不停打摆子。
  
  好不容易挨到灵宝县县城,已经起病发烧,一行人刚找到客栈定下房间,他就一头从牛车上倒栽下来,奄奄一息爬不起来。
  
  韦训只能双臂打横把他抱起来,将弱不禁风的主簿一路送进房间,冷着脸放在床榻上。
  
  杨行简烧得双眼迷离,以为自己大限将至,望着宝珠泪流不止,不停告罪:“老臣擅称公主之父,大逆不道,僭越至极,看来只能以死赎罪了。只是没能完成韶王重托,此去幽州千里迢迢,公主孤身一人,我死不瞑目呀……”
  
  宝珠怜惜他病中仍然不忘职责,坐在床边,握着他的手安慰:“主簿何来此言,不过是偶染风寒而已,吃上两副药休息几天就大好了。”
  
  杨行简哀声哭道:“公主不用安慰老臣了,老臣心里明白得很,福寿已然折损,无法弥补,如今要留一首绝命诗,恳请公主记录下来转交我家人。”
  
  接着诗兴大发,开始念诵:“此去幽州万里路,荣辱无求任君评……”
  
  宝珠立刻打断他的诗情,温言道:“任君评三个字有待推敲,还能写得更好些,来日方长,主簿不要着急,慢慢构思,以后有的是绝妙灵感。”伸手一探,摸着他额头滚烫,知道是烧迷糊了。
  
  师兄弟俩站在门口旁观这两人对答,十三郎瞧着宝珠安慰杨行简,他从未受过这般温柔对待,极是羡慕,低声对韦训说:“要不是大师兄无故出手伤人,那会儿你病倒时,她也会这样握着你的手,摸摸头,跟你说些好听的话儿。”语气中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怨怼。
  
  再被师弟翻出那件懊悔至极的事,韦训强忍着踹他的冲动,心中又是恼恨又是嫉妒,只想趁着杨行简大病迷糊,把他这把山羊胡子全都剃下来,粘到城隍老爷泥塑的脸上。
  
  又恶狠狠地对十三郎说:“不然我现在就打断你几根骨头,你也躺下试一试?”
  
  安顿好杨行简,宝珠立刻命店主请来县城最好的大夫,诊治后确认只是普通风寒,但老杨过去两个月以来旅途颠簸,不是受到某人恶整折磨,就是在盗珠杀人案中提心吊胆,殚精竭虑之下身体虚弱,才导致风寒入骨,显得病情极重。
  
  大夫开了药方,宝珠吩咐店家去抓药熬煮,又临时雇了个耳背的老仆照顾他饮食起居,安排的非常妥当。
  
  韦训师兄弟都想,这样一个被千万人捧着长大的娇贵公主,理应骄横跋扈目中无人,她确实很擅长指使人,却也同样擅长关心照料人。
  
  第二天,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洒下,雨势不大,却让路途泥泞不堪,加上杨行简的病需要躺着慢慢休养,一行人只能暂时住在客栈之中,等待着人病愈天放晴。
  
  宝珠闲来无事,把十三郎喊进屋里来搭把手,帮她捉发梳头。十三郎可不想揽这难事,竭力婉拒:“小僧虽年幼,却是男子,又是出家人,不宜触碰九娘肤发。”
  
  宝珠不屑地哼了一声,道:“你还没行过冠礼,怎么敢称男儿?没受过具足戒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和尚,等你身高长到跟我一般齐时再来说男女大防!”
  
  小沙弥躲懒不成,只好撸起袖子擦干净手,去帮宝珠捉发。
  
  捧着缎子似的乌亮发丝,他忍不住感慨:“九娘这头发也太好了,沉得垂手,剪掉后能卖上十几贯钱呢。”
  
  宝珠一听,吃惊不已:“怎么,你们还能把人拆开了卖?”
  
  十三郎笑道:“能整卖,当然就能零卖。头发能卖,牙齿也能卖,有漂亮文身的皮肤也可以卖,甚至有人说:热热的人头颈血蘸着蒸饼吃可以治咳嗽,狗脊岭的刽子手私下里都吃这碗饭。”
  
  宝珠惊疑不定,摸着自己修长的颈子,心想今后无论多么囊中羞涩,境况窘迫至极,她也绝不会卖掉这头从小珍视到大的漂亮长发。
  
  有十三郎搭手,她总算能把发髻梳起来,只是两个人都没学过梳头技能,这望仙髻怎么看都有些歪扭,没有飘逸轻灵之感,不甚美观。
  
  十三郎安慰她说:“我听别人说歪着的叫坠马髻,还是故意梳成歪的呢。”
  
  宝珠愤愤地说:“我是练骑射功夫的人,从来不梳坠马髻,太不吉利。”
  
  怎么劝她都不满意,十三郎一筹莫展,只能说:“要不是避嫌,实在应该叫大师兄来帮你梳。师门中的师兄师姐再没有比他更聪明手更巧的了,哪怕是从没干过的活计,他旁观看一会儿就学会了,上手练一遍,干得比教人师傅还要好。”
  
  宝珠愠怒道:“不可能的事就不要提了!我从没听过男人能干簪娘的活儿。”
  
  十三郎见她不信,也就不再多说什么。
  
  宝珠继续揽镜自照,越看越不满意,又觉得是因为镜面浑浊看不清导致,站起来跑去韦训师兄弟屋里,想派他拿出去找个磨镜人给重新磨亮。
  
  韦训嘴里痛快答应着,但没起身过来接,宝珠见他手里拿着针线,正在低头专心致志地缝补,讶异地走过去看了一眼,却见他手头的料子花色极是熟悉,牙白底上缬印郁金色团花纹样,竟是她在下圭县爬墙撕破的胡服,当即大惊失色。
  
  第一惊是她贴身穿过的衣物被他捏在手里摆弄,很是难为情;第二惊则是因为他运针如飞,缝补的针脚匀净细密,竟然比她这个专门学过女红的人做的活儿还要好,惭愧之下又有些无名恼火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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