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 银蝶钗
2 银蝶钗 (第1/2页)女郎莲步轻移,身着月色白绫中衣、天青色窄袖半臂,腰束柿蒂纹高腰绿罗裙,如墨的青丝绾成交心髻,发间不过两朵纱堆的绢花和一支银制的步摇,雨幕中清冷如月,气质如兰。
宋珩凤目微凝,于亭中静静打量着她,即便他素来不近女色,一时间见了此等玉质娉婷、清丽绝俗的女郎,亦觉赏心悦目,虽不能免俗多看了几眼,却并未生出多余的心思来。
二人目光相触,入眼的男子伟岸健壮,脊背挺拔如松,即便隔了些距离,施晏微也能感觉到他的身形高大,竟是将她从前见过的郎君都比了下去;若此刻来至她跟前,指定能将她的身影严严实实遮掩了去,逆光落下一道如山的阴影来。
如这般极不常见的身量气度,不消多想,定然是宋家家主、定北侯宋珩无疑了。
耳畔雨声潺潺,施晏微暗自揣度着是否要进前同他打个照面问声好,忽见一身材匀称地小厮撑一柄竹骨油伞往亭中疾行而去,立于阶下隔着雨声同宋珩说话。
宋珩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,转过身接那小厮递来的伞,撑开后长腿迈出亭子,却是大步往东院去了。
这边,施晏微提裙踏过石桥,穿了曲折游廊往西边走,又经一处假山和两段长廊方至薛夫人的翠竹居。
因薛夫人素喜竹、荷,那翠竹居的前院便请巧匠凿了一泉,挖暗渠引活水至此植芰荷,又恐湿气太重,平日里只在后院住着,独宴客时会往前院里去。
水中可见数十尾赤鲟公①并龟、虾、蟹等水物,碧绿荷叶与院内修竹、松柏相映成趣,清幽雅静。
彼时雨打荷叶,水上泛起点点涟漪,一只绿壳龟趴在石缝里躲雨,慢吞吞地转动着脖子,施晏微看了觉得有趣,索性立于水畔驻足片刻。
正看得入神,忽听窗下传来一道清脆女声:“杨娘子莫不是看那赤鲟公看痴了不成?雨天巴巴在水边站着也不怕沾了寒气,快些进来罢,太夫人正在屋里等着你呢。”
施晏微抬头看她,朝人莞尔一笑应了一声,继而随瑞圣过了前院往后院而去。
“太夫人,杨娘子过来了。”瑞圣说话间替施晏微将伞往墙边放了,而后抬手推开梨木雕花鸟隔扇让人进去。
紫檀木绘岁寒三友围屏前,双鬓微染寒霜的薛夫人端坐在朱漆梨木条几的右侧,笑着唤施晏微莫要多礼,快些往她身边坐下。
薛夫人梳着单髻,发中是祖母绿孔雀衔花冠并两支赤银花树钗,额上横着数道浅浅皱纹,慈眉善目,和蔼可亲。
施晏微倒也同她单独相处过数回,忽而这会子并不觉得拘谨,大大方方地往她对面落了座。
条几上置着时令瓜果并一小碟子干果瓜子,干净新鲜,薛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,目光沉了沉,而后笑盈盈地叫她吃果。
施晏微颔了颔首,抓了一颗干荔枝握在手里,面色从容地将浣竹淋了些雨在厨房擦发喝姜汤的事与她说了。
难为她有这样的细腻心思替旁人思量。薛夫人愈发看重她纯良心善的真性情,点着下巴道:“合该如此,我这里一时也不缺人使,由着她去便是。”
话音落下,施晏微陪笑两句,疏雨捧着填漆茶盘推门进来,先奉一盏明前老君眉与薛夫人喝。
薛夫人端在手里闻了闻茶汤溢出的浅浅香味,目光落在施晏微单薄瘦弱的肩膀上,因问道:“你吃了这三个月的药,想来身上该是大安了,可有想起先前的事情来?”
疏雨自幼跟在薛夫人身边伺候,乃是薛夫人用惯的一等贴身婢女,彼时薛夫人未叫她退下,她便往薛夫人身侧静立侍候着,不曾挪动半分。
施晏微闻言黛眉微蹙,眸色微暗,状似正为此懊恼,垂首道:“劳太夫人挂念,儿(唐时女性自称)身上已经好全,只是从前的事,到这会子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,这却不知是何缘由了。”
薛夫人本是无心随口一问,不曾想竟勾起她的愁丝来,旋即搁下手中的青瓷茶碗,牵起她的手宽慰道:“想不起来也无妨,横竖府上一应具有,你且安心住着就是。”
施晏微点头称是,二人又聊一回,薛夫人忽的想起什么,复又仔细端详起她来,“你不过十八的年纪,缘何穿戴的如此素净?老身那儿有些累年未用的簪钗,怕是都要生灰了,送与你簪也算物得其用。”
话毕不待施晏微拒绝,转而看向身侧的疏雨,平声吩咐她去取了东西送来。
不多时,疏雨便已捧着薛夫人口中所述的那方红木螺钿妆盒款款而来,堆雪跟在她身后执一方银背铜镜一并进来。
疏雨将妆盒捧至二人跟前,薛夫人旋即吩咐疏雨将盒子打开,满匣的珠光宝气登时展露于人前,光彩夺目。
薛夫人指着那妆盒道:“且挑几样合你心意的拿回去罢。”
施晏微哪里见过这阵仗,垂眸瞧着那些明晃晃金闪闪的珠钗首饰,大饱眼福之余,只觉竟像是些烫手的山芋。
时下非是年节,自己近日亦未有过什么特殊之举,故而实在不明薛夫人如此这般究竟是为着什么。
“常言道无功不受禄,儿素来粗笨,不曾为府上做过什么,全然仰仗亡兄荫蔽和太夫人、三郎君的心意,每月痴拿月钱二两,已觉羞愧,岂能再受此等贵重之物。”
施晏微又哪里会知道,她的这番婉拒之语竟会令薛夫人越发看重她,薛夫人本就喜她样貌好、且又是出自弘农杨氏,当下见她这般知情识趣,心中自是愈发喜爱。
“你们瞧瞧,老身不过说了一句,她这小娘子倒是拿出一筐子话来堵老身的话。”薛夫人与疏雨、堆雪两个调笑两句,复又将慈祥的目光落到施晏微身上,满面堆笑。
“不过是些寻常的旧物罢了,不值当几个钱,杨娘子何必如此推辞,你阿兄为着二郎送了性命,独留下你这么一个姊妹,老身便是待你如嫡亲的孙女儿亦不为过。可莫要再推辞了,不怕老身就要同你恼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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