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大匠示人以规矩
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大匠示人以规矩 (第2/2页)谢狗的“将来”,近得就像明天就会到来。宋云间和青同们的将来,远得好像他们自己都不信明天跟今天有何不同。
宋云间收拾一番纷乱心绪,惭愧道:“让小陌先生见笑了。”
小陌摇摇头,“搁在以前,我会觉得你们都是碰巧能够修行的废物,现在稍稍能够体谅几分。”
宋云间转头望向官厅,宰相巍巍坐庙堂,此间得失费思量。
一部道家大经有云,春三月,此谓发陈,天地俱生,万物以荣。夜卧早起,广步于庭,被发缓形,以使志生。
好个“发陈”!
位于南薰坊右边的鸿胪寺,跟关翳然所在的工部衙署是邻居。
临时从鸿胪寺赶来国师府的年轻官员,当得起丰神俊秀的赞誉。
荀趣跟曹晴朗是科举同年,不过功名要比曹晴朗低一大截,名次很靠后的二甲进士出身。荀趣如今的官身是鸿胪寺序班。
在官员多如牛毛的大骊京城,属于清水衙门里边的芝麻绿豆官。
当年曹晴朗进京赶考,就跟荀趣一起借住在一座京城寺庙里边。两个同龄人,属于心迹相契,志趣相投。
所以上次陈平安进京,朝廷就有意安排荀趣陪着“陈山主”游览都城。
陈平安离开书房,来到二进院落的一间屋子,跨过门槛,直接走到余时务桌旁,随手翻开一部账簿。
余时务笑道:“你是行家里手,看看有无纰漏。”
自从上次见着姜赦,算是因祸得福,得了一桩造化之后,余时务如今道体趋于无垢,道心更是如卸重担,再无半点拖泥带水。
许娇切询问隐官需不需要喝茶,萧形立即嗤笑一句,怎么不直接帮忙暖被窝呢。许娇切怒目相向,骂了一句,贱婢休要猖狂。
剑修豆蔻与那仙藻,她们俱是嫣然而笑。余时务心中叹息一声,真真假假的,较真不得了。
门口那边,荀趣作揖道:“鸿胪寺序班荀趣,拜见国师。”
来时路上,容鱼已经跟荀趣介绍过情况,荀趣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,但既然是国师亲自定下的决议,那就规规矩矩,好好做事。
记得上次见面,陈先生还曾打趣自己一句,没钱是好事,文章憎命达嘛,能够妙笔生花,你顺便当个大官,将来他再来京城这边,就有官场靠山了……
陈平安笑道:“荀序班,先不忙着着手公务,我带你去跟百花福地的凤仙花神吴睬打个照面,再跟曹晴朗叙叙旧。”
谢狗瞪大眼睛,看了眼山主,这种“人”,真要召入国师府做事啊?不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啊?不过还好,穷神到底不比瘟神,前者说到底还是一尊吉神。
荀趣是寒素出身,除了明面上的京官身份,他还是一位修士,师父正是礼部那位被誉为“小天官”的祠祭清吏司郎中。此外荀趣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身份,他是神灵转世之一,乡土民俗里边的“送穷神”,说的就是这位。
陈平安一笑置之,就我那份俸禄,怕什么。
一起坐在石桌旁,荀趣细心听过了吴睬的讲述,轻轻点头,大致有数了。一抬头,发现好友曹晴朗笑着站在一旁,吴睬偷偷松了口气,今儿脑袋里的灵光已经用完啦,再聊下去就要原形毕露让人晓得自己是个笨蛋啦。给狗子丢了个眼色,貂帽少女立即拉着吴睬离开石桌,谢狗如今也得了一间耳房,收拾得干干净净,满满当当的善本孤本,一屋子的书香,吴睬惊叹不已,狗子你牛气啊,都能在国师府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了。谢狗双手叉腰,得意洋洋,显摆学问,摇头晃脑背诵了一篇陋室铭。
被陈平安撺掇着,曹晴朗跟荀趣下了一盘棋。
期间先生想要伸手指点棋局一二,却被学生默默拿手挡开。
悠悠手谈至中盘,陈平安还想帮学生下出一记神仙手,曹晴朗只好用眼神示意先生你就别帮倒忙了。
陈平安只好双手笼袖离开。很快就有一位白衣少年双手抱松树一路滑下,瞥了眼棋局,满脸惊艳神色,拍手叫好,在那边怪话连篇,哇,古有彩云局,今有松涛局,不愧是弈林盛事、棋坛的壮举啊……荀趣一头雾水,曹晴朗置若罔闻,果不其然,小师兄很快就被先生揪着衣领拽去了后院。
陈平安问道:“姜副山主呢?”
崔东山笑嘻嘻道:“先生,周首席他啊,去莺莺燕燕的花神庙那边骚包去了,打算拼却半条命,也要为一位红颜知己当回说客,看看能否帮她重返百花福地,就是那位被薄情郎伤透了心的曹国夫人。”
陈平安揉了揉眉心,问道:“他怎么想的,真要将姜氏祖业的云窟福地送给韦滢?以后他有脸去家族祠堂敬香?”
崔东山说道:“也不算白送,姜氏子弟还是能够每年收租,躺着享福的好事。周首席说了,刘蜕之流的枭雄,只是敢赌,他则是会赌。”
与那宋云间招招手,白衣少年贱兮兮眨眼道:“喊宋老哥好啊,还是喊云间姐姐对啊?”
宋云间微笑道:“那我该喊你崔宗主好啊,还是……”
崔东山一个金鸡独立,厉色道:“呔!无端措大休要血口喷人!惹恼了小爷,一巴掌把你拍到墙壁上去,撬都撬不下来。”
宋云间会意,不恼反笑,“既然崔道友都搬出了吕祖,我便不与你饶舌了。”
相传纯阳吕祖曾经留诗于壁,其中有一语,便是无端措大刚饶舌,却入白云深处行。
白衣少年蹦蹦跳跳,甩手臂摔袖子,时不时拿拳头戳向那位金冠道人,“不吵架是最好,不如手上见真章。”
宋云间看了眼陈平安,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,这都能忍?
陈平安说道:“进屋里边说点正事。”
崔东山倒退而跳,勾了勾手指,继续挑衅宋云间。
进了屋子,陈平安施展一层禁制,问道:“假设,我只是说假设,崔瀺留了东西给你,类似陆绛的手钏,你收不收?”
崔东山一下子无精打采,沉默许久,抬起头,摇了摇头。
下任青萍剑宗的宗主,是曹晴朗。那么大骊王朝的下任国师,只要崔东山现在点头,多半就是……他崔东山了。
陈平安问道:“想好了?”
崔东山神色黯然,点点头。
陈平安笑道:“先生尊重你的选择。如果哪天后悔了,再与我说便是,总之不要有任何负担。”
崔东山瞬间精神起来,只是一下子就又愧疚起来,反正就是挺百感交集的,难得如此既开心又不敢开心。
陈平安抬起手,拍了拍肩膀,笑道:“别人不信,你该相信。先生这里,一向结实。”
崔东山笑容灿烂道:“为何不信,必须相信。我是先生的得意学生嘛!”
陈平安啧了一声,笑道:“可不是,三缕剑气,送了你两缕。”
崔东山小鸡啄米使劲点头,“曹晴朗怎么跟我比,差老远了。”
先生和学生,各自搬了一条椅子,懒懒散散靠着椅背,一起偷个闲,什么都不想,只是望向屋外笑春风寻剑客的满树桃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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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霁离开御书房之后,并没有直接去国师府“讨骂”,而是先去了趟官衙,静坐片刻,期间洪霁翻阅了些档案,其实内容早就烂熟于心,可他还是额外记住了一些名字和数字。早已备好车驾,洪霁深呼吸一口气,起身离开官厅,坐上马车,开始闭目养神。
巡城兵马司统领衙署,不在千步廊两侧,设在皇城最北边的地界。职掌京师城防门禁、稽查缉捕等众多事务,是一个极有实权的衙门,简而言之,京城大街小巷,连同意迟巷和篪儿街在内,兵马司几乎属于什么都能管。京城百姓也跟兵马司官吏不陌生,所以被老百姓单拎出来,俗称为北衙。
洪霁如今官职是从三品,官品低了,简单的事情就容易变得复杂。
洪霁内披甲胄,外罩锦衣,准许佩刀列席小朝会。在朝堂上,也是如此。这是一份不小的殊荣,要比从三品官身更有威慑力。
身材矮小精悍,肌肤黝黑,是大骊边军出身,祖籍就是大骊宋氏龙兴之地。
不是实打实的天子心腹,真正意义上的股肱之臣,根本当不了这个官。
崔瀺从不干预兵马司统领的人选,大概这就是一种必须有的默契。
但是就像皇帝陛下说的,不管是崔瀺,还是陈平安,只要他们想要更换一个从三品的京官,实在是太简单了。
这还是洪霁第一次登门国师府,被那位自称容鱼的年轻女子领着进了大门,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座极有僭越嫌疑的一字型龙纹照壁,过了这座由彩色琉璃砖瓦砌就的巨大照壁,便是一处汉白玉石铺就的宽广庭院,当下并无任何官员在此停歇等候国师的召见。在这之后,才是京师常见宅邸的三进院落格局,沿着一条窗棂素雅的抄手游廊,洪霁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走在前边的容鱼,关于她的身份,洪霁自然是清楚的。
站在门外阶下,容鱼轻声禀报道:“国师,兵马司洪霁到了。”
陈平安点点头,“领进来。”
年轻国师坐在书桌后边,正在提笔批注一份册子,抬起头,说道:“坐。”
洪霁正襟危坐,喉结微动,偷偷润了润嗓子,说道:“国师,我是跟你请罪来了……”
陈平安低头继续提笔批注,却是截住对方的话头,语气平淡道:“说重点。”
洪霁稍稍挺直腰杆,立即加快语速,开始解释为何会出现那样的纰漏,由着真境宗刘老成闯入京城,直接来到国师府大门口,在这期间,兵马司衙署和钦天监在内,三座京城大阵为何都未能拦住这位仙人境。
陈平安点点头,好像完全没有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的想法,看似随口问道:“金鱼坊那边,封禁书铺那几部边疆学说专著书籍、涉及影射大骊朝政一事,听说当时坊间非议不小,主要是因为国子监和礼部各执己见,最终是怎么解决的。”
洪霁虽然心中奇怪,为何国师会询问这种细枝末节的琐碎小事,而且兵马司在这件事上只是负责防止聚众闹事,当地县衙和礼部检校司才是真正管事的,不过洪霁仍是朗声解释了其中缘由和最终论断。既不敢添油加醋随便告谁的一记小刁状,也不敢有偏向谁、心存卖个好的念头。
陈平安抬起头,放下手中的册子,问道:“洪霁,你若是主事人,会如何处置?”
洪霁心思急转,迅速打好腹稿,小心翼翼字斟句酌,缓缓说道:“我若是主事人,还是觉得可以管束得适当宽松些,将那二十三处文字内容删减掉便是了,不必追究那两位文人的过错,我们大骊当有浩然第一流的强国气度,读书人说道几句,发点牢骚,不算什么。”
陈平安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
洪霁硬着头皮说道:“书籍可以管得宽松,但是卖书的大小书坊、文人扎堆的各地书院,却要管得严格。”
陈平安说道:“继续。”
洪霁一个脑袋两个大了,继续?国师,自己已经没有下文了啊。
陈平安说道:“外松内紧是对的,但也要注意分寸,管事衙门既要管得严,也要让书坊与那书院,不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,导致出现两种极端情况,一种是让那些著作和文人没有了立锥之地,书坊为了不沾麻烦,干脆就一刀切,书院为了与官府有个交待,找那些文人看似谈心实则警告。另外一种是书坊、书院跟文人同仇敌忾,牢骚不发在书上,在野的,转去以骂大骊朝政为邀名养望的捷径。”
洪霁细细思量一番,觉得在理,只是跟在野的文人打交道,一向是难事,他洪霁实在是不擅长。
陈平安笑道:“你今天不必跟我请罪什么,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你聊什么正事,就是随便聊点说话不用过脑子的题外话。”
洪霁笑容尴尬,国师你可以随意,我岂敢随便说话。大概是边军出身的缘故,又说不出什么漂亮的场面话,洪霁就默默等着国师下逐客令、自己就好打道回府、路上好好复盘哪句话说得差了。
不曾想国师问道:“喝不喝茶?”
洪霁差点脱口而出一句,喝刀子都行,好在忍住了,点头道:“喝的。”
陈平安问道:“喝什么茶有没有讲究?”
洪霁说道:“有茶叶有水就行。”
陈平安笑道:“讲究还不少。”
洪霁辛苦忍住笑。
容鱼很快端来茶水,花神杯,当然是真品。
洪霁算准她的脚步,站起身,双手接过茶杯,与她道了一声谢,等到她笑着点头致意再转身,洪霁才轻轻落座。
陈平安身体前倾,抽出一本不厚的册子。
洪霁眼尖,瞥见书桌后边那张做工简洁的紫檀椅子,镶嵌着一块梅子青色的圆形云纹瓷片。就是这么一抹色彩,好像就可以让整座本来略显单调的官厅变得鲜亮起来。
陈平安问道:“洪霁,你在巡城兵马司统领这个位置上,待了有三年两个月了吧,觉得意迟巷、篪儿街哪家子弟,最难管束?”
洪霁愣了愣。国师这个问题,可不好回答啊。
陈平安笑道:“若是觉得都好管束,那就挑个相对比较难管的。”
洪霁瞬间满脸涨红。这哪里是给个台阶下,分明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摔在脸上了。
陈平安拎起手里边的刑部秘录,“前年正月初六的戌正三刻,祥符坊地面,一个醉酒闹事的公子哥,指着鼻子骂洪霁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,当年若不是他爹不计回报的一路提携,说不定如今洪霁还在边关当个校尉喝马尿呢。洪霁,你说他胆子大不大?好不好管?”
洪霁欲言又止,搁放在膝盖上的双拳紧紧攥起,脑袋嗡嗡的。
陈平安双手笼袖,靠着椅背,说道:“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寒族书生,还有沙场武人,到了表面一团和气人人捣浆糊、实则杀机四伏、笑里藏刀的官场,一时半会儿,确实都是很难适应的。有些人一辈子都拐不过弯来,有些人在公门修行学得快些。”
陈平安笑了笑,“之前我刚刚搬到这边,看到崔国师书桌上的一部书,算是游记吧,洋洋洒洒数十万字,是一位副山长讲述几个书院在战时如何迁徙、流亡最终聚集在一起的惨淡经历,虽然艰辛坎坷,但是通篇写得都很从容,这位夫子有学问,做事也有章法,他如何处理庶务都写得很详细,同僚之间的矛盾,学问人之间的文人相轻,都可以称之为游刃有余,但是其中就有个几十个字便打发过去的细节,是写到他极为钦佩的山长,此人德高望重,就是他的夫人,与当地杂役起了争执,大闹不已。算是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,既要维护山长的声誉,又要摆平纠纷,还要让住在一个大院里的十几位学问人,都觉得既做事公道,也不能有辱斯文。读其书,见其字,我完全能够想象这位老先生,当时是如何的愁眉不展,内心积郁。”
洪霁听得目瞪口呆,这位粗通文墨的兵马司统领,确实惊讶国师会有此说。
陈平安说道:“你的这个位置,很重要,极其重要。陛下愿意把你放到这个位置上,自然是信任你,既不会让你当酷吏,也想让你处置得当。那么以后洪霁再遇到类似祥符坊的事情,就好管了。很简单,由我来当这个恶人,我来替你兜底就是了。”
“如果实在没有信心,我也可以跟陛下商量,让你去地方某州,重返行伍,相信你内心深处不会觉得这是什么贬谪。况且朝廷马上就要并数州为一省,官升半级,总是不难。”
洪霁闻言说道:“国师,我心里有数了,之前是我让陛下为难了,以后我只管抱定一个宗旨,管你是谁的儿子孙子,谁敢为难我和巡城兵马司,我就搬出国师为难他!”
陈平安一愣,好家伙,说话这么直白的吗?
洪霁喝了一大口茶水,一不小心就见底了,洪霁也不觉尴尬,咧嘴笑道:“国师可以开骂了!”
陈平安笑道:“为了这场庆典,你们辛苦忙碌了这么久,今天晚上可以去菖蒲河,敞开了喝顿庆功酒。”
洪霁站起身,拱手道:“有国师这句话,我与同僚们就要敞开了喝花……喝酒!”
陈平安站起身,将洪霁送到门口,突然问道:“听说你是木匠的儿子?”
刚刚舌头打结的洪霁顿时神采焕发,使劲点头道:“当年我爹的木作手艺,是十里八乡最好的!”
如今回到家乡见着了爹,也还是既尊敬更怕的。他爹是个闷葫芦,从不过问自己的事情,唯独有次喝酒,老人说了几句实在话,只是让洪霁必须做到两件事,当个本分的好官,别犯法。再就是别在外边讨个小的,他这辈子只认一个儿媳妇。
陈平安点点头,轻声道:“都是一样的道理,大匠示人以规矩。”
洪霁一怔,第一次快速正视了一眼身边的年轻国师,随后大步流星走下台阶。
刚刚过了申时,萧朴就已经赶来国师府,比双方预定的时辰要提前很多,她说大骊朝廷开出的条件,总堂那边都爽快答应了。
投桃报李,陈平安也说玉宣国京城那座道观附近,很快就会暗中多出两位修士。再让萧朴多跑一趟,去找赵繇和曹耕心两位侍郎商量细节。萧朴干脆利落就告辞离去,庶务繁芜,千头万绪的,累死个人,真是比刺杀谁还要劳心劳力了。
离开那间官厅之前,萧朴稍加留意了屋内的一切摆设细节,放了什么文房清供,书架上边有什么书,尤其是新书,都是学问,也很快就会是很多有心人悉心钻研的门道了,例如能否送幅字画到这边,搁放一二雅致器物,有那著作放在案头,国师曾经过目?
萧朴去找了“于磬”,后者不知怎么想的,竟然没有了重返樱桃青衣一脉的想法,萧朴倒是觉得没什么,由着公孙泠泠跪在地上,磕了几个响头,萧朴再把她搀扶起身,说这样蛮好的,公孙泠泠施了个万福,泫然欲泣,萧朴打趣一句,真是可怜见儿的。
萧朴独自走出国师府,她默默回望一眼照壁。
好像先前大骊京城街道上,先后离开骊珠洞天的几位同乡,他们一起重逢,又各奔前程,东西南北。
哪怕她只是旁观者,都会由衷觉得人生际遇真是不可思议。
就像一位算命先生在三十年前路过槐黄县城的那条泥瓶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