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十四 天下无贼
五十四 天下无贼 (第1/2页)对于杨彪的质问,袁树当然也考虑过这一点。
所以,他着重强调制度性建设。
这也是左传的态度。
左传认为,要进行制度性建设,确立制度,贯彻上下,如此君主再怎么想要为所欲为,就要面临打破社会契约而带来的反噬。
一般君主不敢这么做。
“按周礼,有小司寇一职专门负责外朝政务,当国君准备立储的时候,小司寇会询问除了君主之外的另外三个群体,即三公及州长百姓、群臣、群吏,上至朝廷官府,下至民间,都有知情权。
悠悠之口非一人所能阻挡,防民之口甚于防川,厉王故事犹在眼前,君主若强行立爱而不得承认、拥护,所爱安得为君?昔日高祖欲废长立幼,为群臣所劝阻,亦无可奈何,如是而已。”
杨彪想了想,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好的辩驳方向,便换了一个进攻角度。
“若当真如袁君所说,德行一致就用占卜来决定嗣君,那么隐公、桓公的祸患犹在眼前,袁君就不关注了吗?如此作为,怎可为礼?这实在太荒谬了。”
其实袁树自己也觉得占卜是不靠谱的。
但是一来,这个事情确实发生过,二来,现在这个社会上谶纬、占卜之风盛行,杨彪所持有的对占卜不信任的说法,在现在甚至能算是政治不正确。
结果他就这样说出来了。
袁树于是摇了摇头。
“这一切都有先决条件,只有当万般无奈之时,才会使用占卜,没有嫡长,庶子德行能力都差不多,身份地位均等,这种情况下,才会使用占卜选择一人,如此选中之人,便是气运之所在,天意认可,可以为君矣。”
说白了,真到了要占卜的时候,所有条件都满足了,那就是凭运气看脸黑脸白的时候。
类似于现在的石头剪刀布的游戏,就看运气。
比起占卜,运气本身才是最大的玄学,却又时时刻刻存在于人的周边,时不时就彰显其威力。
现代人认为是运气,古代人就认为这是天意,所谓占卜,所谓运气,就是在看天意,天意如此,又能如何?
你再牛逼,还能反对天意?
果然,袁树这么一问,就把杨彪问住了。
他也发现了自己的逻辑漏洞,还发现了自己的政治不正确,顿时心慌意乱,不知所措,寒冬腊月的,额头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要是反驳袁树,不就等于反驳天意吗?
天意如何反驳?
那可是天!
眼见杨彪无言以对,马融直接宣布了这场辩论的结果——袁树获胜。
不算方才的共同选题,第二轮辩经,袁树又获得了胜利。
这下,便是两连胜。
三世三公汝南袁氏嫡子对两世三公弘农杨氏嫡子的两连胜,袁树辩经狂魔的特殊技再次显露威力,把杨彪怼的无言以对、连连溃败。
这下杨彪要是输了,哪里还有脸面回去见自己的族人和家人呢?
他老爹杨赐会如何看待他?
族人会如何看待他?
杨彪不能接受失败的后果,于是再次发起挑战。
袁树当然应战。
于是两人接着就【结婚时先祖后配之礼】、【五侯九伯之制】、【周有无放臣之法】、【妾子可否为妾母服丧】、【摄政与摄位之义】等九个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驳。
这场大辩论从上午一直辩论到夕阳西下,袁树和杨彪的辩论过程非常精彩,针尖对麦芒、土匪遇流氓,两人你来我往,打得不亦乐乎。
以至于袁树多喝了两杯蜜水,杨彪也把他的那份蜜水喝的一干二净。
然后杨彪却始终没有能够战胜袁树一次。
最后,十一个议题之中,袁树战胜五次,杨彪战胜一次,剩下五次皆为平局,于是综合判断,袁树取得最后的胜利。
夕阳西下之时,马融当众宣布,本次辩论,袁树更胜一筹。
当然,为了顾及杨彪的面子,马融也没有把话说死。
“杨生学问精深,颇有见地,往后继续精进学问,定可为国之栋梁。”
对于马融的好意,杨彪只能勉强挤出一脸笑容。
“马公谬赞,彪……惭愧!”
本想博取一阵名声,结果面对袁树的犀利进攻,他几乎没有招架之力。
除却五次平局,六次大战之中,袁树胜利五次,他只是勉强胜利一次——而那一次胜利,杨彪也看得出来,袁树未尽全力,只是为了保存他的面子,所以才认输。
袁树的学问、辩论能力已经超过了他。
这个世界上,是真的有天才的。
对于出身门第、才华都胜过他的袁树,杨彪只能承认这场失败,不敢有任何怨言,以免落得个“以大欺小”“输不起”的坏名声。
对于杨彪果断认输这个事情,袁树倒也觉得杨彪很干脆,毕竟这家伙也是出身不凡,要是双方闹得不愉快,进一步导致杨氏家族对袁氏家族有什么行动,也会让袁氏家族很难受。
朝堂之上,袁氏家族虽然权势很大,但是杨氏家族的名望很高,在士人当中很有声望,比袁氏家族的名声好得多。
能不得罪,还是别得罪。
袁树知道自己的身份确实很牛逼,但是人生在世,哪能真的无所顾忌呢?
于是他虽然狂胜杨彪,却还是故意输了一阵,让杨彪好歹有点挽尊的可能。
他觉得杨彪应该是明白的,当天晚上杨彪亲自上门拜访之后,他也确认了,杨彪的确是个聪明人。
“袁君学问精深,辩才无双,杨某不及之,若不是袁君有意回护,杨某可能就真的颜面无存了……”
“杨君何须如此?袁某还觉得有些对不住,辩论过于激动,差点伤了互相之间的和气。”
“呵呵呵呵呵……袁君何须自谦?”
杨彪只是苦笑。
没人比他更清楚袁树到底有多能说。
他带了一些礼物上门拜访,目的就是向袁树表达谢意,感谢袁树没让他颜面尽失,给他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。
袁树则让春莲和秋桐做了一桌好菜,与杨彪相对而食,与他话起了家常。
“杨君早已加冠,家中应该也有门路,为何不进入仕途呢?”
杨彪喝了一杯酒,摇了摇头。
“也不是没想过,主要是家中长辈认为杨氏子弟应该养望,而不是追求一时的功名利禄,就算要入仕,也要等待天子公车征召,余者皆不做考虑。”
“杨氏还是有想法的。”
袁树笑道:“不像我袁氏,子弟加冠,便迫不及待入朝为官,生怕迟了晚了就耽误事,把功名利禄看得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袁树说出这样的话,杨彪一点也不觉得奇怪。
袁树之前就曾公开表示过自己对功名利禄的不屑,所以才会专精于学术,并且提出致良知之学,创立一心会。
“袁氏的行动……外人不便评价,不过袁君小小年纪,却有如此长远之见,实在是不容易,杨某今日方知何为神童啊……”
“外界虚名罢了。”
袁树摆了摆手,笑道:“神也好,庸也罢,袁某无非是想让天下更加安稳一些,想让天下生民少受点苦,多享些福,想让吾辈士子文人找回丢失的理想,不要继续沉溺于物欲之中罢了。”
“这些可不是【罢了】二字能够解释的。”
杨彪心中惊奇,忍不住问道:“以袁君的出身,怎么会想到这些呢?”
这确实也是杨彪心中的疑惑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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