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 第 2 章
2 第 2 章 (第2/2页)“我大汉以孝治天下,今家门不幸,竟然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孝逆子。”
本来眉眼间还是藏着不忿的王信大惊,忙不迭对着一旁沉默良久的臧儿重重叩首在地:
“儿不敢!”
——他还是只说他不敢,不说他错。
王娡每次想起,都觉得心头有一股无名之火在熊熊燃烧。后来她匆匆出嫁,为人妻子,每当枕侧浓情蜜意,善意劝谏的时刻,金王孙那突然爆发而出的笑声,就更是心头硬刺。
有何可笑的呢?没什么可笑的。
不过是因为她是个女子。
所以哪怕他任用了她的建议确实谋利颇多,可他那宠爱的惊艳的目光一时再怎么丰富,到了下次她再说什么的时候,第一反应还是哄笑。反反复复,直到他终于被她驯服,明白如何说话才不教厌烦。
王娡有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的运气:世道本来也应该没这么封闭的吧?怎么她这一辈子遇到的都是这么一群蠢货。
她有的时候也不免有些迷茫,为自己那份怒火——她为何愤怒,她为何那么痛苦?
是,遇到这么一群蠢货实在是很败坏心情。可是你不是都已经跨过来了吗?不论王信或者是金王孙,他们现在不已经是学乖得彻底,明白永远不要反驳你说的话了吗?
……
王娡细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,上辈子的记忆不断在她的脑海盘桓,她从模糊的生活细节中找回上辈子手指的触感。
那是一双远比现在柔软纤细的手,而那双手上也曾有薄茧,甚至右手中指有些不易察觉的形变。
……但那是她读书写字,纂笔用功磨出来的茧。是直到她后来使用电子设备远多于用笔,才慢慢消退下去的茧。
是她多年苦读奋斗,与众人公平竞争,终于如愿以偿的证明。
——是啊,所以她愤怒啊,所以她痛苦啊。
“夫贤士之处世也,譬若锥之处囊中,其末立见。”
这天下的贤才啊处在这个世道,就像放了只锥子在袋子里,马上就可以看到锥尖破袋而出。所以有才能这种事情,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啊,怎么可能被长久地埋没呢?
“……但是,如果我从未得处囊中呢?”
平原君讥讽毛遂,说他在自己门下三年无所闻,哪里来的才华呢?而毛遂则很辛辣地回击,说自己是因为原先并没有被放进袋中,如果早早得处囊中,自当该脱颖而出了。
后来毛遂果然帮助平原君迫使楚王与赵合纵抗秦,从而证明赵胜此前选择的十九人对比他而言不过皆是碌碌无为、因人成事之人。这就成为了历史上著名的毛遂自荐的典故。
王娡看着因为她提出的构想而同样心潮澎湃的臧儿,伸手握住了她有些颤抖的双手。
“我做个农女,甚至难以帮助一家安活;我做个商妇,最多得以使一家兴盛。”
“但是您觉得,我难道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?难道您甘心,让我这一辈子就这样子地活吗?”
王娡贴近臧儿的耳侧,轻声细语地问她:
“如果我做了天子母呢?”
大汉重孝道,重视的是对父母双方的孝道。于是对汉朝的皇后来说,作为天子的正妻固然一时风光,可若要论及权力的巅峰——那必然还是成为太后之后。
因为她们是以东宫之尊,挟孝道之势,占尽了道德与伦理上的优势,最终竟然能够以影响、威逼、乃至于迫使皇帝屈从她们的意志。
高后在惠帝当政之时便以太后之身佐政,等到二少帝在位时期,更是临朝称制;薄太后性情淡薄,不愿多掺和政治,但在立窦太后为皇后、嫁薄氏女给景帝这两件事上堪称一言九鼎;再往后,窦太后甚至能出于对小儿子的疼爱而要求景帝立弟弟为太子,多次为幼子想方设法逃避皇帝的责难。
诚然,真正握有实权的皇帝并不可能完全被太后的意志所裹挟。窦太后再如何想要景帝传位梁王,也阻止不了景帝两次立自己儿子为太子,改变不了景帝对梁王日益的疏离乃至于衔恨。
可她为什么一定要和她未来的子嗣对着干呢?她为什么要自断臂膀,试图重复郑伯克段于鄢的悲剧呢?
——她生的又不是孝惠皇帝,是孝武皇帝啊!
“若我为天子母。我所撬动的,便是这个国家上下的命运了。”
王娡握紧了臧儿的手,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看着她的母亲。
“请母亲为我卜筮。”
在这样的机运面前,谁有空思考那些相较起来太过轻微的情感呢?
臧儿原本算是诸侯王家的女儿,她于是学了一手卜筮的技巧。
可没有哪一次的占卜让她这样的手抖,最后几乎是在王娡的牵引下才完成了所有操作。
——“九二,见龙在田,利见大人。”